你是從大海里長出來的——鹽灘。
我的魂在鹽的夢里一直醒著,回到鹽灘,我,一個人帶著生命最初的本真,清醒地看著自己的影子,在寶石般的六棱晶體里鑲嵌、在鹽的魂魄里涅槃,就像父親母親和我,從生命的源頭走來,從鹽的源頭走來,一路雪雨風霜,一路顛簸坎坷。不一樣的命運拋物線,軌跡,交叉奮斗與精彩,我注定在鹽的另一條血脈里重生。
鹽和父親、鹽和母親,鹽和我傳承著生命里兩代故事里的煉海人,和一個個晶瑩的、浸著咸味的故事。
那是一段浴火的青春,與星月一起自力,與旭日一起更生,在泥水里滾爬、風雨中歷煉,旌旗插上羽翼,在風車上眺望,目光企及的高度,鹵水從父輩手中接力到我的骨髓和血脈,血總是熱的。咸土地,那個永生難忘的冬天,朔風和大雪擋不住“工業(yè)學(xué)大慶”的召喚,語錄里的昂揚與激情,語錄里的理想和信念,而鹽始終屬于父親母親和我的信仰,從未改變。時光荏苒歲月匆匆,當雪浪花卷上父輩們頭頂,依舊犁鹵耕鹽前行,編輯著自己同咸土地的心聲,盡管今天他們已不再是鹽灘的風景,但仍躺在茫茫的銀色中,去擁抱那熟悉的生靈,因為他們就是太陽咸土和風……
季節(jié),回旋著生命的張力和方向。鑼鼓喧天的“挑燈夜戰(zhàn)”、“革命化春節(jié)”屬于父母青春和熱血,屬于鹽和曠野,屬于那個年代紅色的記憶?;贷}和彩綢,一半在天上一半在海水,一只海鷗,云的高度,光陰留下的痕跡,咸從遠古靈光一樣的閃現(xiàn),延伸或者延續(xù)一段神奇的傳說。我剽悍深沉的父親、溫柔嫵媚的母親啊,我懷著人世間最美麗最蔥蘢的歡欣,沉醉在你坦蕩如砥冰清玉潔的胸襟。父親是鹽,母親是默默無聞的觀音柳,我是一顆海英草的種子呈現(xiàn)著憧憬和曙光,在母親深情而悠揚的歌聲里,把這片灘涂上燕子呢喃的問候,一支一節(jié)生長成咸土地上地方經(jīng)濟建設(shè)和人民健康的期待。
歲月在海岸發(fā)芽,搖曳出一條條流動的玉帶,風車轉(zhuǎn)起來了,鹵花飛濺著煉海人每一滴汗水里,笑臉從春天開始、秋天定格。時間停在父親和母親深情的回眸間,有人說時間產(chǎn)生著思念,有思念的情往往味甜。你看,他們一個埋頭假讀著鹽田,一個引頸晀望著巍峨的銀山,難道就不想高效益地來段呢喃?月亮隱進深深的云層,鹵花也倦得合上了亮眼,時間是鹽的坐標,測量著咸土地上苦澀愛情的溫度。
日子仿佛一下子快起來了,感悟一顆與鹽同步驛動的心,冬去春來,一年又一年,是誰牽手扉頁上火熱的文字,一陣風追趕著火熱的生產(chǎn)生活,熾烈的風,畫面棱角分明的一張臉,訴說著皺紋背后的故事,故事鮮活著煉海人手中的厚厚的繭印,傾聽境界外的一種悸動,一句口號追尋著另一句口號,墻上掛著汗?jié)n漬的破棉襖,仿佛寫滿著熬波煮海,仿佛印象著戰(zhàn)天斗地。”鹽魂”是時代的豐碑,父輩們是豐碑下最平凡的基石。
一支高亢的鹽工號子,鏗鏘煉海人堅定的制鹽步伐。流年似煙的歲月,在靜穆中,沉淀出存在與復(fù)歸,復(fù)歸的一段段往事,像雨后的花香停在記憶里,溫暖著肩頭乍暖還寒的煉海生涯。
一叢叢蘆葦綠,旋律與韻味,戀曲飛揚著鹽的華彩;一珠珠海英草昂然挺立,守望天地間,青春的血漿在莖內(nèi)燃燒流淌,盡管沒有松竹蘭梅那樣矜持名貴,卻在風雨中證實自己的存在與力量;一場場曠野風,掙脫羈絆,攜手鹽和生命;一張張黝黑的臉,換一個角度去觸摸鹽的痛苦和幸福;一首首海鹽歌,成長與歌聲,整齊劃一的淮鹽樂章。
鹽灘把父親和母親聯(lián)系在一起,與鹽相伴相生的日子,父親母親起早貪黑把鹽和我播撒在灌河西岸,灌溉天上的雨露,沐浴日月之精華,在天上人間,在海濱灘涂,在埒子口畔,潔白的淮鹽啊,我也是你的孩子,在這片日新月異的熱土上工作生活,我的情我的愛,我的理想和憧憬,我的生命和未來,我那飽含激情和眷念的眼眸,深情地停留在充滿希望的藍圖上,因為我的血液里,永遠流淌著煉海人的追求和奉公、奉獻、奮斗、奮進的精神,永遠流淌著父親的鹽母親的歌。(許佃來)